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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读:​“大洪水以来最湿的故事”

huazhu 资讯 2020-08-02 21:54:33 748 0

(文 / 小宝)

小说家孙甘露说,他最服气三位作家:拉什迪、奈保尔、艾柯。这三位大概就是通常所说“作家中的作家”,他们在作家中的地位犹如乔丹在篮球运动员中的地位。他们的作品近乎经典,对这些作品的解释(翻译是最重要的解释),要有尊重的诚意。

今年艾柯的演讲集《悠游小说林》内地版(俞冰夏译,梁晓冬审校,三联书店2005年10月第1版)问世。它的译者居然是个大三的学生,完成翻译时才19岁!多家媒体以“19岁女生独立翻译名著出版”为题进行报道,译者在译后记里也是一派奥斯卡之夜的风光感觉,感谢各位老师,感谢父母,甚至还感谢大学校区“空旷的田地、清爽的空气”。

但她的感谢名单里还是漏了一位很重要的人物:台湾的黄寤兰。

译者说:“这部《悠游小说林》作为1994年艾柯在哈佛大学的诺顿讲座稿,初次躺在我手里是2004年,也就是它发表的十年以后。”这里她遗忘了一件事,早在2000年11月,《悠游小说林》的第一个中译本已经出版,译者就是黄寤兰。而内地版的《悠游小说林》肯定参考过它的台湾译本。证据就是这部书的中文书名。

艾柯英文本的书名是Six Walks in the Fictional Woods,直译是“虚构文学丛林中的六次散步”,现在内地版、台湾版共用的书名乃意译得之,与英文原文在字面上距离较远,这里译者有再创作之功。根据常识,两个译者不可能分别创作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书名。如果真有那么巧的事,那就是奇迹。我已经很久没听说过奇迹了。

19岁的女生喜欢艾柯,翻译《悠游小说林》,本身是件很不简单的事。哪怕她的翻译还达不到出版的水平,或者为了提高译文质量参考一下前人的翻译,都不丢脸。比较丢脸的是借用了别人的创作却不说。

我对读了一下内地版和台湾版的《悠游小说林》。以我个人的口味,还是比较喜欢黄译本的中文表达。随便举个例子,黄译是“山上有七座洞穴,恶魔就住在其中一座洞穴中”;新译是“在一座山顶上有七个洞穴,食人妖就住在其中一个里”。“其中一个里”读起来也太别扭了,食人妖怎么住得下去?

西方通俗文学的华文市场,美国人起码是三分天下有其二,把传统丰厚的法语、德语、意大利语文学挤压成附庸,挤压成哀哀无告的弱势群体。

一般来说,欧洲通俗文学的中文翻译比大多数美国作品好看。第一是因为译得少,所以挑得精;第二是译者好。中国三脚猫的英文翻译都快臭大街了,谁都敢拿美国佬来练笔,相对而言,欧洲语文翻译者的修养比龙蛇混杂的英文翻译要好很多。

近日新书中有两本德国小说译得不错,两部小说的作者都是德国写作界的名女人。蓓特拉·哈姆丝法尔(Petra-Hammesfahr)是德文惊悚大家,《最后一名受害者》(王泰智、沈惠珠译,华艺出版社2005年11月第1版),应该是她进军中文市场的第一书。哈小姐的侦探小说讲究风格,她用新闻报道客观叙述的方法写小说,把一个凶杀故事讲得十分引人入胜。用新闻笔法写小说,胜在别致。反过来说就未必成立,国内常有人以小说想象编新闻,特别恶俗。也有可能这里的小说和新闻本来都很恶劣,越想出奇兵拯救越糟糕。

《浪漫圈套》(杜新华译,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年10月第1版)听上去特别像琼瑶型的言情故事,其实不是。译者有点以为它是一部偏向传统的常规小说,似乎也不是。《浪漫圈套》的作者卡琳·杜维(Karen Duve)的经历很奇特。她是60年代生人,没有读过大学,当作家之前开了13年的出租车。《浪漫圈套》五年里投递无门,出版后却一举成名。我读这本书,越读越觉得它像一个凶恶的寓言,充满了女权运动员对男权社会的诅咒。

小说的主角是一个男作家,“写与自己类似的失意男人为主题的小说,也写既不押韵也卖不出去的诗”。一个过去的拳击冠军现在的妓院老板给了他一笔钱,又送他一辆梅赛德斯300,让他给自己作传……结果小说中的几乎所有人都不得好死——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人。女作家除了抨击男人,还为他们设置最后将他们吞噬的沼泽,以及整个潮湿、腐烂、迷乱、浑浊、血腥的环境。她自称这部书是“大洪水以来最湿的故事”。

杜维很有叙事的才华,观察和表达非常细致。在德国,光有一腔恨意成不了当红作家。她长得不漂亮,全世界的美女作家都不漂亮。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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